二 · 不知观(1)(2/2)

作品:《太行道

那里的贞白问:“你收不收?”

贞白垂下眸,盯着笼中扑腾的大雁,指骨蜷在袖袍中轻轻握住。

“收。”贞白毫不犹豫,甚至干脆至极,她说,“拎进屋里吧。”

李怀信弯起嘴角,笑意牵入眼底,越来越深。其实贞白待他好,近乎于千依百顺了。会答应,也早在预料之中,没什么悬念,但还是会抑制不住的欢喜。

一早反应过来,抱起一只笼子就往不知观里搬。

李怀信也拎起一只,欲转身,被贞白唤住:“怀信。”

烈阳下,他偏过头,微微眯起眼,瞳中印出金色的光影:“老春不是说,你没有姻缘吗?”

贞白盯着他的眼睛看,一对剔透的瞳色,很撩人。她说:“现在有了。”

李怀信笑起来,身后是一望无尽的湛蓝苍穹,衬着他,白衣似云。

“所以,咱俩定下来。”

“好。”

“你真是……”李怀信忍不住笑,抬手盖了盖眼睛,遮掩一样,尽量不让自己乐出声。

贞白不明白他的笑点,一本正经问:“我什么?”

“爽快啊。”

真的太爽快了,不知道含蓄似的,越相处,越耿直,李怀信实在喜欢她的性子。然后高高兴兴的把两只大雁安顿好,顺便抓了把稻谷去喂,一早却在旁边给他泼冷水:“你下聘就捉两只大雁么?就不觉得寒碜?”

像李怀信这样的落魄皇子,“抛家弃业”跟来不知观,称得上是一无所有了。

这小鬼这么说,摆明了是来埋汰他的,李怀信轻飘飘地晲她一眼,懒得计较。他心里明镜儿似的,聘礼贵重与否,如果贞白不稀罕,他就算搬一座金山银山,贞白也不会稀罕。

重要的是他这个人,只要人在跟前儿,聘礼不过走个名正言顺的形式。

李怀信抛完稻谷,拍拍手,大步流星朝藏书阁走去。

贞白蹲在壁柜前,抽出几本发了潮的书,其中两册生了蛀虫,线装被咬断,泛黄的纸张散开了,破损严重,贞白整理着,抬起头,就见李怀信跨进来,慢悠悠的,带几分闲散,靠在壁柜前,挡住一大半光照,屋子瞬间暗沉下来,他垂目道:“腐成这样,怕是要不得了。”

贞白握着那本松散的册子,站起身:“我夜里抄一抄,把损坏的部分替换出来,内容还能留个全。”

“倒也行。”李怀信问,“小天跟老春下山有两日了吧?”

“嗯。”贞白辨认被晕染模糊的字迹,回答他,“明日就能回来。”

李怀信点点头,笑了一下:“这书给我吧,反正我也闲得很,正好帮忙抄一抄。”

贞白抬眼,手里的书册即刻被抽走,她刚想叫住人,张了张口,又随他去了。

整间藏书室规整下来,颇为费时,眼瞅着日头西斜,凉亭里的光照换了角度,贞白又将书籍转移到另一侧庇荫之地,怕潮润的纸张被阳光直晒,容易脆损,只能在通风处阴干。

贞白忙到入夜,洗净一身尘土才回屋,桌案上铺满了刚抄完的书稿,还未编册规整,凌乱得很。贞白走过去,顺手归拢,打算对应内容做排序,然而一侧头,看见李怀信背对立在窗棂边,将将引燃一盏烛台。灯火瞬间笼在他周身,颀长,直挺。

“忙了一天,就那几张纸,明日再收拾吧。”李怀信挥灭火折子,转过身,对她说。

最近气温攀高,衣衫的料子轻薄,李怀信腰带系得随意,领口半敞,隐隐露出一片薄削的肌群。

贞白一览,目光垂下去,盯着手里的书稿,提醒:“衣服,穿好。”

他瞥了自己一眼,顺手将火折子搁在架子上:“太热了。”

李怀信往回踱,漫不经心地,从贞白身前经过。他停在矮柜前,拉开抽屉,在里头挑挑拣拣乱翻一通,抽出根发带。随即将头顶的银冠一拆,摘下来,将披散的墨发利索地拢成一把,高高绑紧,顿觉清凉。

纤长的颈线露出来,沁着潮润的薄汗。贞白目光扫过,停了一瞬,看他躬身,在木盆边,浇了把凉水在脸上。

水花溅出脆响,李怀信抹把脸,捻了块方巾擦干,一边说:“刚才打了个盹儿,我就没收拾桌子。”他把方巾按在侧颈边,细细地蹭到后脖颈,“但是都抄完了,顺便练了个字,你给瞧瞧,跟原版像不像?”

贞白手指摁在书稿上,盯着他看,有些移不开眼似的:“累么?”

他常年习武练剑,抄个书还能怎么累:“就是打盹儿的时候,可能姿势不大对,脖子有点酸,但也还好。”

李怀信将方巾扔进水里,绞干后搭在木架上,转回身:“我沏了壶凉茶。”

说着就要去茶案前斟,再次经过贞白身前时,手腕就被拽住了。

“怀信。”

“嗯?”

看得出来,贞白的心思都在他身上。

李怀信弯起嘴角,知道贞白经不住撩,只要她喜欢,他就能活色生香给她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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